1、七点十三分
尔舒就是这样每天骑着单车穿梭在大街小巷,经过梧桐树旁的时候都会显得异常的兴奋,有时会把双手
张像是拥抱的样子,然后又马上抓住手把,做各种各样的鬼脸,然后安静下来,停好单车,然后走到树旁,
十指交叉,扯动嘴角,深呼吸,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天又能遇到你了。
似乎每次都是那么的灵验,七点十三分,尔舒看了看手表,抬起头便看到安里孩子般的微笑,然后她便
听见他说,“早。”
“早啊。”尔舒仰起嘴角,然后她走下楼梯,缓慢的步伐泄漏了她此刻的心情,是的,她难过,这是她
做的最后一个决定,今天,会是一个终点。喜欢他什么,其实尔舒也说不上来,就是他那温文儒雅的性格,
或者她天生的酒窝情节,或者或者还有更多,只是那些或者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下一个七点十三分
,她再也不会遇见他了。
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楼梯口,毫无预兆的,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子从车里走了出来,接着他洪亮的声音
跟着响起,“少爷,”他毕恭毕敬的弯着腰,“祝你成功。”
尔舒就这样跟着回头,夏日的阳光把黑色的轿车照得金灿灿的,男子卑微的神态,以及眼前这个美好到
发光的少年,都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却是另一个很遥远的世界。
我们不一样,从一开始就是。
2、你不明白
走出理发店的时候阳光甚好,地上斑驳的影子都慢慢的缩小着,尔舒蹲下身体,拿起树叶逗弄着蚂蚁然
后说,“蚂蚁先生,我的新发型不错吧。”
“是很不错啊,”背后响起戏谑的声音,尔舒回过头,看见木子然包着毛巾站在理发店的窗口,他朝她
挥了挥手,“这不像你。”
尔舒摸了摸自己的新发型,也挺不习惯,原本及腰的长发一下子变成了俏皮的短发,原本黑亮的头发染
成了深棕色,想着想着就不觉的皱起了眉头,能够吸引安里的也只有那头柔顺的长发了,现在,连靠近都找
不到理由了吧。
“诶,过来。”木子然勾了勾手指,脸上就显现出一副大灰狼诱引小绵羊的样子,他看尔舒慢慢走近窗
口,不觉的也皱起了眉头,“为了他,你真傻啊丫头。”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啊,这是我证明我要忘记他的决心。”尔舒仰起头,拼命的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哼,就你这德行,”木子然抿嘴一笑,“你明知道她最讨厌女生染头发了,你是要忘记他,还是要他
讨厌你,你是不是在想,这样子他就会记住你了呢。”
“都无妨,你要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尔舒盯着他头上的毛巾,用手狠狠的揉搓着,“回你的和尚庙呆
去吧。”
吹风机的声音吵吵杂杂的拉开了夏天的帷幕,刺眼的阳光折射进屋子,在镜子上形成刺眼的光斑。尔舒
总觉得,越过于明亮与清晰,越容易让人感到悲伤,她翻开手机,那条信息
姐弟恋他没有回,突然间的失落感让她有
些慌了,究竟与他度过的那些时光,是否真的存在过,亦或者,那只是一场她执念中的美梦呢?
木子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拍掉脸上的头发,直接把手压在她的头上,“今天下午两点的车,去吧,别
让自己后悔。”她苦涩的笑着,“有意义吗,总还是会离开的。”
4、你眼里的悲伤
每年一次的身体检查,平时空旷的操场顿时变得拥挤不堪,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兴奋两个字,并不是对这
次体检有多稀罕,而是终于能够偷会闲,高三的生活,似乎把每个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当然,尔舒是一
个例外,她宁愿呆在教室背那无聊的文言文。
木子然拉着尔舒来到视力检查的桌子前,尔舒拿起一个想饭勺一样的东西挡住左眼,挥舞着手比划着,
然后换另一边,尔舒去拿检查表的时候看到后面写着右眼视力异常便把检查表塞进口袋里。
“你的右眼,”木子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尔舒打断了,“你别一副要可怜我的样子,我的眼睛还没有
瞎呢。”
木子然张开嘴然后闭上,他垂下眼睑,睫毛下狭长的阴影
初恋逐渐被放大,逆着光的少年看起来那般的美好,可是她看不到,少年眼里
扩散的的悲伤那浓稠到化不开来。
5、我们的地方
尔舒说她很孤单,但是不寂寞。坐在狭小的天台上的她看起来很单薄,背影看起来让人觉得微微有些心
疼,木子然背靠着墙,尔舒就在她左边,这么近的距离,却似乎更为遥远。他把手埋进双掌里,阳光透过白
皙的指尖直直的刺进他的眼里,他长叹一口气,“你想他了吗?”
“偶尔吧。”尔舒不由得用双手抱住双脚,她有很严重的恐高症,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她手脚还会不
由得发抖,时至今日,她依旧恐惧,只是她已学会如何隐藏,她只是想知道,当时坐在这个位置的他是一种
怎样的思绪,奈何只是她的猜测,她不问,便永远不会知道。
风吹动他面前的刘海,他甩了甩头,蹲下身体,慢慢的靠近尔舒,在风轻轻吹拂她侧脸的时候她眼睫毛
微动,他俯下头轻吻她的唇,然后看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微微的勾起唇角,微笑在他脸上涣散开来。
6、很多年前,很多年后,不一样的,都一样了。
似乎很偶然,尔舒在某个街头的拐角又看到安里的背影,只是有些可笑的是,她觉得那个背影看起来居
然有些陌生,有些可笑吧,不过才一年的光阴,这一年里,尔舒试着联系上他,只是他好像有些冷淡,她不
明白,却也不问,慢慢的,她也不再去打扰他了。
安里的手和另一个女孩牵着,那女孩有着明媚的笑容,那一刻,尔舒说不上有什么情绪。
长椅上蹲着一只白色的猫,尔舒想她失恋
大概是忘了回家的路了,她抱起了白猫,手掌抚摸着它柔软的毛,软软的感觉很舒适,她听到有人叫
着她的名字,于是她抬起了头,看着依旧温润如玉的安里,微微的张开了口,沉思着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
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你还记得我吗?”阳光打落在安里的侧脸,那个时候的他,也是神情如此安然,尔舒恍惚觉得,没有
一年离别的时光,一切,都没有离开,他的声音,依旧能给她温暖的感觉。
“记得一直都记得,从未忘记过。”尔舒微笑的抬头望着天,天很蓝,和三年前一样。
尔舒和木子然说遇见安里了,木子然只是嗯了一声便埋头继续做着练习题,尔舒侧过身望着后桌的他,
木子然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于是尔舒有些难过,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说不上来,只是隐隐觉得
有些不对劲。倒是前面的子杰好像来了兴致,一个劲的问尔舒遇到的经过,尔舒提起嘴角,“男生不该怎麽
八卦。”然后看着子杰一副气节的表情。
“我先走了。”木子然突然拉起书包,在尔舒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走出了教室,尔舒也跟着走教室,
她把自己关在厕所里,然后放声大哭。
冬天的天空总是黑的很快,尔舒拉着棉衣,努力的抵御着寒风,她想起那只白猫,想它是不是还在那张
长椅上,这么冷的天,于是她便加快脚步朝小巷子暗恋
走去,她突然停了脚步,昏黄的灯光下,木子然的嘴角呈现出柔软的线条,可是在尔舒的眼
里却看出悲伤的味道,尔舒想下午的时候木子然是不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她和安里呢。
这个时候,木子然回过头来,白猫慵懒的窝在它的怀里,他左手轻柔的抚着白猫,他说,“我们领养它
吧,以后就叫它尔尔。”
木子然拉着尔舒的手,双脚小心翼翼的踩在独木上,她的双手微晃,重心很不稳的样子,安里扯开嘴嘲
笑道,“还说什么要过什么独木桥呢,连这么一点高度你都怕,还比赛什么啊。”
尔舒气得跳了下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脑中突然就浮起恶作剧的念头,她双手摇晃着圆木,木子然
一个重心不稳就重重的摔在地上了,尔舒哈哈哈的就大笑了起来、木子然爬了起来,他吃痛的倒抽一口气,
然后凑到尔舒的跟前,恶狠狠的瞪着她,她嘴角微翘,却能让他从眼神里看出悲伤的味道。
“你知道吗,我以为我们会在一起的,可是,以为的以为,终究只是我以为。”尔舒的声音很轻,有种
幽幽柔柔的悦耳感,轻描淡述的,甚至听不出一丝悲伤的味道,像是随口的呢喃。
木子然无奈的笑着,伸出手装出要打她的架势,见她不躲不闪的样子,眼里骤然就蓄满了落寞,“我总
是拿你没办法。”
尔舒躲闪着他的目光,她知道他误会了,不过这样也好,她这样的安慰自己。
她挤眉弄眼的做出搞怪的表情,然后哈哈哈的表白
大笑着,她说;“木子然,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于是木子然的眉头便舒展开来,明亮的
光点晃伤了她的眼,我忘了告诉你,你笑的样子,像夏日里明媚的阳光,是我整个夏天的记忆。
木子然顺手拿起窗台旁的一颗仙人掌,手指狠狠的朝刺扎了过去,鲜血顺着刺滴入土壤里,尔舒只是皱
着眉头,从包里拿出创可贴,很认真的帮他贴好伤口,然后她不冷不淡的说:“生活就是如此,没有太多的
理由,总是这样或那样的变化着,经历了越多,慢慢也就变得淡定和从容了,懂得越多,就能明白现在的所
有的相处模式都是最好的,我现在很好,很安逸,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
“嗯。”木子然从新站在独木上,他拉着尔舒的手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走着,摇摇晃晃,忐忑不安,他忘
了告诉她说,过完这个冬天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他忘了问她说,没有我,你会不会不习惯,但他还是选
择沉默,因为他知道她的性格,遇到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情她都能随遇而安,就像她所说的。慢慢的,总会习
惯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知道尔舒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淡漠的,似乎对什么事情都莫不关心,脸
部表情永远反映不出她内心真实的情绪是从那一天开始了那些细微的变化的呢。
9、我以为
抬头看着的那片天,已经没有我想要的那份过去了,我一直以为,沿着那个小巷再左拐个弯,你便一直
都呆在那里,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迷恋着绿茶,你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尔舒合上日记本,拿起手机给木子然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响起很久后,终于传来他的声音。
你在哪。
机场。
去哪。
上海。
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
尔舒挂了电话,眼泪就开始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记忆中木子然的脸慢慢的清晰起来,她记得第一次见
到木子然的时候她偷偷的跟着他走完三条街,她记得第一次打电话给木子然时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她记
得木子然第一次亲吻她的嘴角时,她内心微微的悸动,她记得很多很多,可是这么多的记忆,她都忘记告诉
木子然,他不能分享给他听。
尔舒按了重拨键,按掉,重打,始终提示的是手机已经关机了。
是的,没有人知道吧,这是一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她会守着它,直到老死,那是尔舒偶然发现的,
日记本里记载着一切。尔舒的眼镜早在遇见木子然之前就已经坏了,那天木子然的弹弓只是打中尔舒的额头
,那个时候的尔舒家里很穷,木子然的出现无疑是给她绝望的母亲一线希望,她的母亲为了那高昂的手术费
做了一场精心的骗局,只是她也没有想到的是,木子然的家庭并没有她想像中的富有,他的父亲因为那高昂
的手术费去抢银行而失手杀了人,被判了死刑,尔舒的母亲也因此得了抑郁症,两年后也去世了,母亲直到
临终前也未提过只字片言,如果不是她偶然翻开那本日记本吗,也许这个秘密会一直尘封着,如果她不知道
那个小孩是木子然的话,她也许还可以骗自己然后心安理得的过完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