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里的“流浪汉模特”

画室的学生正在画流浪汉模特陈鸣放。 本组图片由记者 周邦静 摄



流浪汉模特陈鸣放（中）在重庆市九龙坡区杨家坪地下通道休息。



转载《江湖探索网》报道：流浪汉、模特和地下通道，你会怎么排列组合？这三个看似没有太多交集的词，如今却被一个老男人和谐地集于一身。陈鸣放，今年58岁，目前居住在重庆市九龙坡区杨家坪大洋百货通往步行街的地下通道里，他是一个流浪汉也是一个“专职模特”。近日，记者与这名流浪汉近距离接触，揭开了流浪汉的真实生活。

6:00起床
　　盛夏的重庆，早上6:00，太阳已经挂在东方，不过陈鸣放居住的地下通道里还保持着深夜般的安静，行人还没开始路过，把这儿当成家的流浪汉们仍在熟睡中。叮叮叮……一阵手机闹铃声打破了地下通道的安静，陈鸣放从挎包里摸出手机关掉闹铃，坐起身子静静地看着“床”对面的墙，好像还没清醒过来。短暂的发呆后，陈鸣放拿着一把小扳手朝消防栓走去，打开箱门、接上水管、拧动龙头，水哗哗地流出。拿起水管，凑上脸、仰起头，任由水在脸上流淌，2分钟的时间里，陈鸣放熟练而有序地完成了这几个“洗脸”动作。
　　“起来了，快点快点。”陈鸣放走到“朋友”们“床”边，叫醒他们。4个流浪汉睡眼朦胧的坐起来，收拾好自己的“床”——白色大纸板，走到消防栓面前洗起了脸。在他们洗脸的过程中，陈鸣放开始整理自己的大纸板，待朋友们洗漱完毕，陈鸣放和他们一起走出地下通道，到地面上吃早饭。

6:30早餐
　　“今天太阳有点大哟。”一名20多岁的流浪汉出了声。陈鸣放和其它3个流浪汉并没有回应，只是用手挡住阳光，径直朝平日里经常去的早点摊走去。
　　“一个茶叶蛋、一碗绿豆稀饭、5个小笼包，恩，刚好5元，就这样了。”陈鸣放点完自己要吃的早点，便坐在桌前等候，其余四个流浪汉也挑选着各自要吃的早点。吃完早餐，陈鸣放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包烟，散给4个流浪汉后，自己也抽了一支。他总是狠狠地吸一口，再徐徐吐出，看烟雾在清晨的微风中慢慢消散。

7:00出发
　　吃完早饭，陈鸣放一行人坐上了前往重庆江北区观音桥的公交车。经过1个多小时的车程，到达观音桥步行街。“现在还早，培训班九点才开始上课，就在这点坐一会吧。”陈鸣放在培训班楼下的椅子上坐着抽起了烟，这是他今天抽的第二根烟，其他4个流浪汉则选择躺下小憩。“今天不晓得那些学生是画头像还是全身，你们希望画啥子？”其中一个流浪汉问完后便坐了起来。“肯定是头像噻，至少手和脚还可以动。”“对头对头，我也喜欢画头像。”“我也是。”四个流浪汉热闹地讨论起来，而陈鸣放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翻看那本跟了他三年的素描书。

9:00工作
　　陈鸣放告诉记者，这家培训学校是他自己联系上的，学校需要5名模特，所以他叫上了4名流浪汉，今天他们需要当3个小时的模特，每人将获得30元的报酬，现场支付。早上9:00，学生和老师都来到教室，陈鸣放和4个流浪汉被分别安排在5个班。在老师的指导下，陈鸣放在凳子上坐定了，这次学生们画的是头像，除了上身不能动以外，手和脚可以活动。陈鸣放静静地坐着，仔细观察着学生们的画姿，一个小时过去后，课间休息时间到了。陈鸣放起身向厕所走去，从厕所出来时遇见了4个流浪汉，其中一个拿出一支烟给陈鸣放点上。“我是画头像，你们呢？”陈鸣放吐了一口气问道。“我也是画头像，他们三个都是。”“看来今天运气都还可以。”
　　“上课了！”老师从教室探出头喊了一声，短暂的课间10分钟过去了，陈鸣放和4个流浪汉进入各自的教室，很快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12:30午饭
　　5人拿到工资后非常开心，正当大家在讨论中午吃什么的时候，陈鸣放的电话响了。“喂，有空，要几个？要得要得。”陈鸣放说完简单的几句话便挂断了电话。“下午两点，天籁要3个人，你们哪两个跟我去？”，“下午我要回去睡觉。”“我也是，上午坐得我瞌睡都出来了。”两人要回通道睡觉，另外两个流浪汉表示愿意跟陈鸣放一起去工作。陈鸣放口中的天籁是位于重庆市九龙坡区袁家岗的一家艺术培训班，也是陈鸣放经常去工作的地方，需要模特就会给他打电话。
　　“我们搞快点把饭吃了，坐轻轨过去。”陈鸣放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为12:35分。一行人来到面馆，每人要了一碗3两的小面。
　　中午，轻轨并不拥挤，5人都找到了座位。除了陈鸣放，其余4人打起了盹。
　　“来了啊，这是分班卡，你们照着上面写的去教室嘛。”天籁艺术培训学校的隆老师吩咐，他已经和陈鸣放很熟了。

17:30晚餐
　　坐了3个小时的3个人，终于盼来了下课铃声，出了教室，3人来到后勤办公室，隆老师把早已准备好的钱一一交到他们手中。“今天赚了60块钱，晚上回去吃点好的。”其中一个流浪汉提议，“要得。”此时陈鸣放脸上露出了笑容，和另一名流浪汉附和着。
　　傍晚6点过，3人提着5瓶啤酒和一大包卤菜朝他们居住的地下通道走去，刚一进通道，上午和陈鸣放一起去江北当模特的两个流浪汉就热情地迎了上来。5人围坐在通道的梯子上，吃着“丰盛”的晚餐。
　　“今天带狗那个出去只捡了40几个瓶子。”“喊他去当模特他不去，捡瓶子卖得到好多钱嘛。”5人窃窃私语起来。流浪汉口中的“带狗那个”也是和他们一起居住在地下通道的一个流浪汉，这4个流浪汉原本和他一样，白天出去捡瓶子，晚上回通道睡觉，全部收入就是卖瓶子的钱。一个月前，陈鸣放来到通道后，就发动通道里的流浪汉一起去当模特，希望他们能增加点收入。对于陈鸣放的“邀请”，有些流浪汉欣然答应，有些流浪汉却不愿去。
　　“有些觉得当模特要坐这么久，不自由，捡瓶子自由得多。”陈鸣放告诉笔者，自己当了3年的模特，以前一直居住在重庆九龙坡区黄桷坪，最近由于天气太热，出租屋里没有空调，所以他来到了这个地下通道。“凉快了我还是要回黄桷坪。”当笔者问其原因时，陈鸣放笑着说“睡床肯定比睡地上安逸噻。”

20:10休闲
　　吃过晚饭，已是晚上8点过，陈鸣放也空了起来，坐在步行街的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和记者闲聊。当记者询问陈鸣放的年龄时，陈鸣放从他随身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了一个红本本，里面夹着许多证件，他从红本本中取出身份证给记者看。
　　陈鸣放说，自己是大渡口区人，曾经是十八冶的工人，20世纪80年代下岗后一直靠低保度日。3年前，在朋友的介绍下当起模特后，便在黄桷坪租了一个棚户屋住了下来。
　　一个月前来到这个地下通道，发现里面有很多和自己一样在外漂泊的人。他希望能尽自己的力量帮助他们，所以一有机会就叫他们和自己一起去当模特，“只有我一个人有手机，学校通知要模特的时候我就叫上他们。”陈鸣放说，自己选择当模特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轻松，因为自己身体不好，不能干体力活。谈到自己今后的打算，陈鸣放说，只要自己身体情况允许，还会继续干下去。
　　记者看到陈鸣放用来夹身份证的红本本印着字，仔细一看发现红本本是个独生子女证，本子的内页写着陈鸣放独生女儿的出生信息。陈鸣放说，女儿是1988年生的，现在在江北工作，女儿工作忙，平时也会到黄桷坪看他，偶尔自己也会去看看女儿。陈鸣放在红本本的最后一页夹了一张女儿几个月大时拍的照片，他说，想女儿的时候会拿出来看一下。
　　九龙报社记者 廖婉廷

■记者手记
　　和陈鸣放接触以后，我发现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流浪汉，他和正常人一样上班下班，只是居住的地方比较特殊而已。在地下通道里我更深入地了解到流浪汉的生活，其实很多流浪汉和我们想象中的“脏、精神不正常”不一样，他们中的很多人思维清晰，也会回忆过去，会感悟人生，他们也曾有够远大的抱负，美好的梦想，但由于种种原因，他们最终选择流浪街头。面对他们时，我们的心底该涌动怎样的情绪，是厌恶，是怜悯，还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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